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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车呼啸而来时,婆婆正裹着褪色的碎花棉袄,在派出所门口跳脚。
她灰白的头发蓬乱如草,指甲涂着斑驳的廉价甲油,指着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尖叫:
“你们这些黑心媒体!就知道帮奸商说话!”
民警第三次举起执法记录仪:
“请保持冷静,我们已在你卧室的樟木箱里找到涉案金戒指。根据《刑法》第266条......”
“我听不懂你们的鬼话!”婆婆突然瘫坐在地,用鞋底猛蹭派出所光洁的瓷砖,
“我一个老太婆,买点东西还要被欺负!警察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卖红薯!”
她浑浊的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,围观群众纷纷摇头。
直到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,婆婆才骤然噤声。
她被带离时还不忘回头,朝面色铁青的店主啐了一口:
“等着!我儿子是国企干部,不会让你好过!”
调解室里,老公的西装早被扯得不成样子,青肿的眼眶下挂着黑眼圈。
他弯腰给店主递上银行卡,声音发颤:
“实在对不起,这些钱权当精神补偿......”
店主冷哼一声,把赔偿协议摔在桌上,摄像机的红光始终对着老公狼狈的模样。
当晚新闻播出时,婆婆在派出所撒泼的画面成了热门话题。
评论区里,“老赖婆婆”“国企蛀虫家属”等词条刷满屏幕。
老公单位的工作群里,原本祝贺升职的消息被“震惊!
某部门经理家属诈骗”的链接取代,他攥着手机的手不住发抖。
“妈!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”老公踹开客厅的茶几,玻璃杯应声碎裂。
婆婆蜷缩在沙发角落,指甲深深掐进布艺沙发,
“我竞聘材料准备了三个月,领导今天亲口说要提拔我......现在全完了!”
婆婆突然挺直腰板,声音尖得刺耳:
“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!你媳妇整天买进口化妆品,我帮你们省钱有错吗?”
她抓起茶几上的金戒指,“这些破金子,等你升职了......”
“够了!”老公抓起车钥匙,“你明天就回乡下!”
玻璃门重重摔上,震得墙上的结婚照都歪斜了。
我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,胃里突然一阵翻涌。
冲进洗手间干呕时,听见婆婆在身后窃窃私语:
“这媳妇就是娇气,我当年怀着孕还下地干活......”
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,老公攥着化验单的手微微颤抖:
“医生说...说你怀孕六周了。”
他眼眶泛红,小心翼翼地把我搂进怀里,“对不起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病房外,婆婆扒着门框张望,眼神里难得有了怯意。
她捏着衣角蹭进来,声音软得像棉花:
“晓薇,妈年轻时照顾过三个产妇,炖鸡汤、换尿布最拿手......”
老公刚要开口,我按住他的手。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我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,想起孕期书籍里说的“情绪稳定对胎儿最好”。
“妈留下来吧。”我轻声说。
婆婆惊喜地抬头,眼角的皱纹里都溢出笑意。
只是她没看见,我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亮着,上面是家政公司的预约页面——
有些教训,或许还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真正学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