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蘅番外
幽冥司阴风刮得人生疼,我攥着那盏早已熄灭的还魂灯,连指头失去知觉都没发现。
掌灯仙说的没错,生死簿上的定数,哪是轻易能改的。
回程路漫长,我数着云阶上的纹路,一阶,两阶……数到第一百三十七阶时,终于看到洞天福地的轮廓。
云雾缭绕的门楣下,似乎站着个熟悉的身影。
我揉了揉眼睛,以为是连日奔波产生的幻觉。
可那抱着襁褓的身影,分明是栖迟。
心脏骤然狂跳起来,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。
近了,更近了,我能看清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,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兰花香。
“栖迟……”
我声音发颤,手在空中抖得厉害。
巨大的欢喜像潮水般将我淹没,几乎要将这几日积压的绝望冲得烟消云散。
可脚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猛地顿住。
不对劲。
她怀里的婴孩睡得安稳,眉眼有几分熟悉的轮廓。
可洞府静得可怕,连平日里最聒噪的铜铃都没响一声。
锁灵阵的光罩消失无踪。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,瞬间浇灭了所有喜悦。
“云灵呢?”
没等她回答,我已经瞬间移动到锁灵阵所在的偏院。
周遭的景象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,石桌上放着她没喝完的茶碗,廊下还晒着她从人间带来的的草药。
可本该被阵法困住的身影,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那个总是安静站在角落,用期待的眼神偷偷看他的姑娘。
那个……我明明忘了,却总在午夜梦回时感到心悸的姑娘。
消失了。
回忆决堤,瞬间冲垮所有壁垒。
其实早在跳下妄虚崖的那一刻,记忆封印就碎了。
那些过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。
很多年前,云灵还只会用叶片轻轻蹭我的指尖。
三生石畔,她挨了三千鞭,血染红了石缝,却咬着牙对我笑:“阿蘅,不疼。”
我剖出仙骨,她抓着我的手哭,我笑着说“很快就好”,可看她落泪竟比剖骨还痛。
她在幻境里盼着的“终成眷属”,何尝不是我藏了三百年的夙愿。
在妄虚崖边,唇瓣相触瞬间,我几乎要溺死在失而复得的温热里。
可瞬间,就猛地清醒过来。
我是百姓敬爱的云蘅仙君,肩上扛着天地秩序的责任,手里牵着栖迟的婚约。
栖迟怀着我的孩子,眼底盛着对未来的憧憬,我怎能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,回头奔向另一个人?
我欠云灵的,从情丝错坠的那一刻就开始欠了。
欠她三百年的陪伴,欠她一句迟来的“我记起来了”。
正因为欠得太多,才更不能让她用性命来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