疾风阅读

第10章

　　县城中心医院。

　　林秀晴睁开眼，洁白的被套温暖将她裹住。

　　周志华走到她身边，轻轻握住她的手。

　　他声音，温和坚定：“秀晴同志，跟我们回BJ吧。”

　　“国家需要你，你的未来，是星辰大海，而不是在那个小山村。”

　　林秀晴抬头，看着他真诚的充满期待的眼神，眼眶一热。

　　她用力点头。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林秀晴在县医院躺了半个多月，身体才勉强恢复。

　　周志华带她去国营招待所安顿下来，把一个信封递给她。

　　“里面是一些钱和粮票，你先拿着花，别亏待自己。”

　　“周老师，谢谢您。”

　　除了“谢谢”，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

　　是他，在她最绝望时，将她从地狱泥潭中拉了出来。

　　这份恩情，她将用一生来报答。

　　周志华笑了笑：“傻姑娘，你是国家的人才，保护你，是我应尽的责任。”

　　在招待所，林秀晴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，她使劲地擦拭身上每一寸肌肤，像是要洗尽身上所有的晦气。

　　她去百货大楼买了一身崭新的连衣裙。

　　穿上它，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清瘦，但眉眼清秀的姑娘，恍如隔世。

　　原来，脱下那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，自己也是这般鲜活的模样。

　　这几天，她就待在房间里，借了几本高中课本，争分夺秒地复习。

　　三天后，周志华来找她，脸色有些凝重。

　　“秀晴，有件事，我需要跟你说一下。”

　　“是……关于我父母的吗？”林秀晴大概猜到了。

　　周志华点头：“我们调查清楚了。当年，赵承宇看上的是你姐林秀芳。是你父母主动找到赵富贵，用你的大学名额，换取你弟弟在县城工厂的工作。然后……”

　　“然后，他们又和赵家签了一份协议，自愿将你‘卖’给赵家，换取了一笔高额彩礼。从此与你断绝关系，生死不论。”

　　林秀晴的心，像被刀割一样。

　　虎毒尚不食子。

　　可她的父母，为了儿子，就这么轻易地，把她的一生给断送了。

　　林秀晴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。

　　这不是委屈的眼泪，而是为过去的自己，还曾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的傻子，流下的悔恨泪水。

　　周志华递给她一张手帕：

　　“秀晴，这样自私自利的父母，不值得你为他们流一滴眼泪。”

　　“从今往后，你的人生，只属于你自己。”

　　林秀晴擦干眼泪，用力点头。

　　她再也不会为那些不值得的人，浪费任何感情。

　　事情往往事与愿违。

　　她的“好父母”，她没去找他们，他们倒先找上门来了。

　　他们听说赵家倒了，吓破了胆，竟跑到招待所来。

　　当着周老师和公安局两位同志面，哭天抢地想要撇清关系。

　　“领导啊，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啊！”母亲拍着大腿干嚎，“都是林秀晴这个死丫头，从小就不安分，是她自己勾搭上赵承宇的！我们拦都拦不住啊！”

　　父亲在一旁点头如捣蒜：

　　“对对对，我们早就将它嫁给赵家了！她做的事，我们一概不知！”

　　林秀晴坐在床边，看着他们丑陋嘴脸，只觉得心脏阵阵发冷。

　　他们还是那副嘴脸，却为了自保，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。

　　周老师脸色铁青，将一份签着他们名字“卖女协议”复印件摔在他们面前。

　　“嫁给赵家？我看是卖女儿吧！为了给你儿子换份工作和彩礼，把亲生女儿推进火坑！你们也配为人父母？！”

　　两人看到协议，瞬间哑火，面如土色。

　　林秀晴双手撑着床沿，站起来，冷冷看着他们：

　　“从今天起，我林秀晴，与你们恩断义绝，死生不复相见。”

　　“今天，你们既然来了，就把这份“断绝关系”的声明签了吧！”

　　林秀晴闭上眼，眼泪滑落，滴进洁白床单。
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
　　母亲尖叫起来，一把抓过周志华递来的《断绝关系声明》撕得粉碎。

　　“我生了你，养了你，你这辈子都得听我们的！”

　　父亲也指着林秀晴的鼻子骂：

　　“混账东西！你弟弟马上要结婚了，彩礼还差一大截呢！你不想着帮衬家里，还想断绝关系？门都没有！”

　　林秀晴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的索取，只觉得无比可笑。

　　“帮衬家里？你们把我卖给赵家时，可曾想过，我也是你们的女儿？”

　　林秀晴对门口的公安同志示意：“同志，麻烦你们了。”

　　两个公安走了进来，重新将一份声明，连同一支笔、一个印泥盒，放在她父母面前。

　　“签字，按手印。”公安同志的声音不容置疑。

　　母亲还想撒泼打滚，被一个公安一把从地上拎起来。

　　“闹什么闹！这里不是你们家炕头！赶紧签字！否则，就跟我们回警局签！”

　　在法律的威严面前，她父母那点伎俩根本不堪一击。

　　最终，他们不情不愿地，在那份声明上，签下名字，按下了鲜红的手印。

　　林秀晴拿起那份声明，小心翼翼地折好。

　　从这一刻起，她，林秀晴，终于自由了。

　　他们临走前，林秀晴看了他们最后一眼。

　　“对了，忘了告诉你们。赵家，完了。”

　　“林秀芳和赵家父子，因为窃取国家机密，谋杀国家级保密人才，下半辈子，都会在牢里度过。”

　　“还有，你们给弟弟换来的那份工作，也没了。”

　　“至于彩礼钱……你们觉得，一个罪犯的家属，还有谁敢嫁吗？”

　　说完，林秀晴不再看他们那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脸，把房门关上，走出招待所。

　　门外，阳光正好。

　　周老师靠在吉普车旁，对林秀晴露出一个赞许微笑。

　　“都处理好了？”林秀晴点头。

　　“走吧，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　　车子一路向东，来到县城外一处劳改农场。

　　在高墙电网之内，林秀晴见到了林秀芳。

　　她穿着一身灰色囚服，头发被剃得乱七八糟，脸上满是憔悴和怨毒。

　　看到林秀晴，她像疯了一样扑过来，却被冰冷铁栏杆挡住。

　　“林秀晴！你这个贱人！你居然还没死！你害得我一辈子！我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
　　她疯狂摇晃铁栏，声音嘶哑。

　　林秀晴静静地看着她，从口袋里，拿出一件东西。

　　那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。

　　那是周老师为她重新申请的，一张崭新，只属于她林秀晴的，国家核物理研究院录取通知书。

　　林秀晴将通知书在她面前，缓缓展开。

　　“你没有害我一辈子，你只是偷走我四年。”林秀晴平静说，“但你，却要用你一辈子，来偿还。”

　　“你赢了又怎么样！”她嘶吼着，抛出最后杀手锏，“赵承宇爱的人是我！他为了她，宁愿亲手杀了你！你永远也得不到他心！”

　　林秀晴笑了，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。

　　“他的心？一个杀人犯的心，就像他的人一样，只配烂在阴沟里。而你，一个窃取我人生贼，连仰望我未来资格都没有。”

　　“林秀芳，你看清楚了。这，才是我的人生！”林秀晴收回通知书，最后看了她一眼，“从今往后，我将在云端之上，俯瞰着你在泥潭里，慢慢腐烂。”

　　说完，林秀晴头也不回转身离开。

　　迎着阳光，一步步，走出了这个充满了罪恶和肮脏地方。

　　身后，是林秀芳彻底崩溃、撕心裂肺绝望哀嚎。

　　而林秀晴面前，是通往BJ火车，和一片崭新，光明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