疾风阅读

第9章

刘娥上午去娘家，想借点粮，家里断了顿，大人野菜树皮煮煮吃了死不了，可是小雪才两岁，年龄小吃不了野菜，咽不下树皮，饿的哇哇哭。

一路走过来，刘娥就发现不对了，路上的夹子虫没见少。

等她一到凤城县刘家村，看见地里，路上，墙上，院子里的夹子虫，满满当当，这是和荷花庄一样，遭了重灾。

爹娘大哥大嫂和两个侄子，都背着竹篓在田里抓虫子，抓满一篓子，就到村子西头的大河边倒下去，然后再去抓。

如此反复，刘娥也顾不上借粮，跟着抓了一上午虫。

晌午回到家，她娘刘郑氏问她来干啥？

看着碗里的野菜糊糊，刘娥实在张不开那个嘴，可是想着饿得直哭的小闺女，又难过的不行。

家里还有三斤黍米，刘郑氏为难的看着闺女，儿媳妇又有身子，四个月了，这是全家从牙缝里省下来，给儿媳妇补身子的。

她再心疼女儿，怎么能拿儿媳妇碗里的那点吃食，去补贴闺女啊！

大嫂子杨华，看着婆婆和小姑子都是眼泪汪汪，叹口气，到底不忍心，起身站了起来。

四个月的肚子，微微有一点凸，啥也没说，转身去了厨房，找了小口袋，把仅有的三斤黍米，装了一半出来，提着粮食，回到饭桌上，递给刘娥，

“妹，大人少吃一口没事，小雪太小，家里我留了一半，这一半你拿去给小雪吃。”

刘娥颤抖着手接过粮食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，扑簌簌掉下来，这是大嫂给小雪的救命粮，何尝不是大嫂肚里孩子的救命粮啊！

杨华给刘娥抹了一把眼泪，“不哭，妹，苦日子熬熬就过去了，会好的，一定会好的！”

一家人，没有一个反对把粮食给刘娥的。

都知道小雪才两岁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，个头小小的，才刚会走路，说话还梗梗拌拌不成句，这时候如果断了粮，孩子只怕活不了。

粮食金贵，可那两碗黍米，就能救小雪的命，谁也不忍心说什么！

刘娥也顾不得感谢，小闺女还是昨天晚上吃了一碗粥，到现在，怕是饿了两顿了。

那么小的孩子，两顿不吃饭，就能去掉半条命，自己今早就来了，不能再耽搁。

一口喝下碗里的菜糊糊，给爹娘哥嫂说一声，就忙不迭往家赶！

一口气走了半个时辰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，回到家一推门，家里一股子肉香味！

“娘！娘！小雪！小雪！”刘娥心里一颤，赶紧找人。

“在这呢！菜地上！”卫婆子中气十足的回了一句。

刘娥更害怕了，踉踉跄跄跑到后院，卫婆子带着小雪，正在抓夹子虫，旁边的木桶里，也盛了半下。

刘娥一看孩子好好的，看着像吃饱了，不哭不闹，瞅着娘就笑。

“大嫂怀孕，把补身子的三斤黍米，给了我一半，小雪这下有吃的了！”刘娥摸着小雪的头发，满面心酸。

卫婆子心里却不是个滋味，亲家人厚道，从来都是能帮就帮，有一口吃的，也愿意分一半送来。自家现在好过了，干脆给亲家送点米过去。

“老大家的，咱家现在有吃的，你过来，娘给你拿点米，你给亲家送去！”

刘娥听着婆婆说的话，半天没反应过来！

早上自己出去那会，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，就剩半篮子婆婆丁，怎么现在又有吃了？

还让自己给娘家送点米？哪里的米？婆婆莫非饿糊涂了？

看着儿媳妇一脸不信，卫婆子也不闲话，抱起孙女，对刘娥说，“跟我来！”

刘娥糊里糊涂跟着婆婆来了正房东屋，婆婆拿出钥匙，打开柜子，刘娥一看，吓了一跳，

“娘！这是什么，一袋子一袋子的！”

“大米！你摸摸！”

刘娥不敢相信的伸出手，隔着袋子摸了摸，一粒粒，全是大米？

一转头，看见门口的粮食缸，刘娥几步走过去，把缸盖子拿来，霎时呆住了。

大米？白生生的，香喷喷的大米。

这是城里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白玉米，她以前帮城里有钱人家里绣屏风，有幸吃过一次，白白嫩嫩，软软糯糯，香香甜甜。

“娘！这是咱家的？哪来的？”

刘娥不敢置信的看着，这大缸能装一百斤，从来就没装满过，现在，平着缸沿，多的装不下。

“咱家走好运了，小满抓夹子虫，在竹林子里和仙女换的大米和肉包子，你没吃饭吧，锅里给你留了，肉粥，快去吃，吃了给你娘家送一袋米去！”

卫婆子不是个小气的，虽然有时候爱骂人，但是知道投桃报李，良心不坏。

刘娥脑袋简单的多，婆婆这么一说，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，立刻答应一声，

“娘，你和爹都吃过肉粥了？”

“都吃了，中午吃的饱饱的，才有力气干活，多抓虫子换粮食，你快去吃吧！”

卫婆子摆摆手，脑子里转着圈，哪家媳妇没娘家，家里有了吃的，娘家没有，就怕媳妇吃不下饭，不如，让儿媳妇给娘家说一声，让他们也抓虫子来换粮？

刘娥来到厨房，灶台上，锅里捂着稠稠的肉粥，真是稠啊，立筷子不倒。

盛出一碗，香气扑鼻，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食了，心里酸楚，嘴上没停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。

太香了！

长久挨饿的胃，一次吃不下太多东西，这会是肚子饱了眼没饱。

刘娥把剩下的一碗盛出来，又是满满一碗，看来，今天全家都吃饱了，真好！

洗锅水有点稠，粘着丝丝缕缕的米浆，刘娥舍不得倒掉，拿出两个碗盛了，放在案桌上。

回到正房，卫婆子喊着刘娥，

“咋样，今天累得还能跑路不？要是能，就去你娘家，送袋子米，让你哥嫂侄子，也抓了虫子来换粮，虫子直接背到咱家来，让青山雨水帮着换，省得别人闲话。”

“哎！谢谢娘！”刘娥今天泪点有点低。一声谢谢娘，眼圈又红了。

“快去！哭个屁，老娘又没欺负你，就是眼水子多！”卫婆子没好气的嚷着。

刘娥脸上挂着泪，却笑得一脸幸福，说话声音都甜蜜蜜的，“哎，我去了，娘！”

看看背篓，娘已经给放好一袋米了。

卫婆子摆摆手，“快走快走，回来别天黑了。这一袋子二十斤，多了你也背不动！”